听说过这样一件趣事:有一个如皋人乘火车外出,中途离开座位去上厕所,回来后看见有人坐了他的位子,他就向对方说:“同志,这是我的luò tóu”,对方怎么也搞不懂,以为他说什么“骆驼”,其实他想表明的意思是,这是我的地方(位置),请你让开。看来,汉字的读音还真不可小瞧。
用汉字作工具表示读音,大致上只有同音字的直音法、同类字的切音法和以汉字为代表字的分类标记法(即字母法,指帮滂并明、果假效流、平上去入等)。5世纪末开始用“平上去入”四个代表字来表示调类,这是信息文明进步中不可被抹杀的一个标志,它解开了古人数千年的疑团。有了归类知识再反复审听现代阴平“平明亭灵”和去声“娉命听令”两组字音,确实有可能觉察到声调的差异来,调类被抽象出来了。但是声调的高音认识没有被抽象出来,因此新的疑团又延续了一千四百年才被解开。跟声调一样,声母、韵头和韵尾的音质也不能用直音法指明,因此很难在文献中记录和描述它们的声音。正因为是那样,古音学里有些重要术语至今还不能解析出来。
用汉字来造句写文章是文字的一般用法。音韵学使汉字功能扩充了,于是又有了字母和反切等用法。用“平”表示的调类与升降平曲音高变化没有关系,因此向皇帝解释“平上去入”可以随意改说“天子圣哲”。用代表字表示今天的四声可以说“风调雨顺”,其实声调与风雨毫无关系,但是古人未必都能理解那种差别。悟性和灵性有更新精神的人才能领会音韵奥秘,而平常人没有好老师面授很难入门。文字符号的限制使人的析音能力得不到充分发展,于是会有语音学种种千年之疑的说法。经过梵文等外来文化的催化,古人解析汉字读音的工作越来越深入了。然而字的概念极其保守,因此直到近代以前他们始终不能突破汉字框架,没有设计出一套能被社会广泛接受的析音符号来。文字的民族差异甚至会影响语音听感的处理能力,可见信息文明有别于物质、社会和精神等领域的文明,它是很特殊的。
有一位同志曾告知,民间有一种切口暗语,是在韵腹之前嵌入-e’gl-,例如“官兵来了”改说成gue’glan-be’gling le’glai-gle,以此传递暗语。它并没有超出切音范围,但是需要熟练的析音技巧。可惜的是,只有专司其职的人才会打那种暗语,普通话没有机会用它来做析音练习。
在现代科技帮助下,语音的有声实质大都已经解析出来了。新成果还要用科学语言来说明。不论是汉字还是拼音文字,不论是直音、切音或分类,它们都是离散手段。它们可以表示一定层次的语音,但是都不能把连续的有声形态用写真方式直录下来。很明显,文字符号(包括音标)只是语音标签,它用约定方式标记有经验依据的声音类别,却巧妙地回避了有声实质问题。几代人后有声性演变了,文字同音关系往往不变,原来的声音就被人们遗忘了。